当人们发现一种广泛使用的持久性有机污染物（POPs）的环境与健康危害性后，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控制其危害，在此基础上，如果能够寻找一种最优替代品，便是更为理想的情况。

然而，在这一过程中，一些新的替代品却被发现不够“完美”——其仍具有“旧POPs”的特性，且会对环境造成污染。

日前，多位专家呼吁应着力破解“POPs污染—替代—再污染”循环往复的“怪圈”。对此，中国环境报采访了清华大学教授、中国环境科学学会POPs专委会委员邓述波，解读“怪圈”形成的本质原因何在？全氟化合物控制方面，破解这一“怪圈”需要重点关注什么？

图为邓述波在作报告。

应关注替代品毒性，完善化学品评估

作为源头管控的重要手段之一，POPs到底是如何进行替代和评估的？

邓述波告诉记者，化学品被列入POPs公约后，其替代品就会被研发和使用。有些发达国家有较规范的化学品管理制度，如欧盟的化学品注册、评估、授权和限制法规（简称REACH法规），保障替代品经过安全评估后才可生产和使用。但是，人们对有些新替代品的毒性认识不全面，有时也会出现替代品的新毒性被发现而导致替代品不安全的问题。目前，多数国家还缺少严格的化学品管理制度，缺少对替代品的毒性和降解性能等方面的全面评估，就容易造成化学品污染—替代—再污染的“怪圈”。

邓述波解释，所谓“怪圈”的本质是对替代品没有进行全面的安全评估，对其特性认识还不够充分，管理体系不健全造成的。另外有些化学品的替代缺少安全替代品，只能暂时用毒性小的替代品替代毒性大的POPs。

记者了解到，2009年，全氟辛基磺酸（PFOS）被POPs公约增列后，其短链同系物曾被用来作为替代品。例如全氟已基磺酸盐（PFHxS）被用于电镀铬雾抑制剂。但后来PFHxS及其衍生物被发现具有POPs特性，也被增列入公约。我国也曾使用铬雾抑制剂F-53B替代PFOS，后续研究发现其危害较大，目前也已禁止生产和使用。

“怪圈”难题何解？

邓述波表示，破解的方法是执行严格的化学品管理，加强化学品使用前的安全评估，选用安全的POPs替代物。如果某种有毒化学品不能替代而必须使用的情况下，只能加强污染源头削减，通过清洁生产和循环使用以及末端治理技术，减少有毒化学品的使用并强化去除，尽可能减少其进入环境。

PFAS源头控制中，应关注削减相关替代物排放量

全氟化合物也正处于这一“怪圈”效应中。

邓述波指出，全氟和多氟烷基化合物（PFAS，俗称全氟化合物）是目前全球最受关注的新污染物，其新的毒性效应不断被发现，导致饮用水中PFAS的标准不断被提高。

记者了解到，全氟辛基磺酸及其盐类和全氟辛基磺酰氟（PFOS类）、全氟辛烷羧酸及其盐类和其相关化合物（PFOA类）、全氟己基磺酸及其盐类和其相关化合物（PFHxS类）等都属于典型PFAS，也是相关研究的热门新污染物。目前，PFOS、PFOA和PFHxS被列入公约，除了豁免用途外，在国际上已经被禁止生产和使用。同时，上述化学物质也均被列入我国《重点管控新污染物清单（2023年版）》，已于2023年3月1日正式实施管控。

“可以看出，这3种物质在污染源中已经不是控制重点。然而需要认识到，PFOS和PFOA的替代物正被大量使用，危害也不断被发现。替代物本身的毒性虽然降低，但不代表使用替代品就降低了环境风险。通常来说，替代品在等量使用下，其性能不如PFOS和PFOA，其使用量就会加大，导致排放量也增加。”邓述波说。

他告诉记者，PFAS目前还处在污染—替代—再污染的“怪圈”，在源头控制中，如何削减相关替代物是后续需要关注的重点，建立污染源的PFAS排放标准和形成最佳可行的控制技术都很重要。

另外，他也强调，由于以前PFOS和PFOA被大量生产和使用，在各种环境中被普遍检出，特别是在相关企业附近的环境中(如地下水和地表水等)，PFOS和PFOA的浓度还很高，仍需要采用控制技术加以去除。

PFAS控制仍任重道远

目前去除PFAS的技术有哪些？成本如何？

邓述波告诉记者，在众多去除水中PFAS的技术中，实用性最强的是吸附技术。吸附也是目前污水处理的常用技术，可以在去除传统污染物的同时去除PFAS。今后重点是要针对特定应用场景中的PFAS开发高选择性的实用吸附材料，降低处理成本，同时要兼顾材料再生和PFAS降解。

就成本而言，他表示，通常要去除水中PFAS，处理成本都较高。有些情况可以推广应用，如电镀镀铬废水中PFAS的去除成本增加比例还不高，但在饮用水方面处理成本还普遍较高，需要不断改进技术和工艺，降低成本。

邓述波指出，PFAS具有较高的生态和健康风险，我国是生产和使用PFAS大国，应利用国家加强新污染物治理的契机，加强安全替代品研发，开展PFAS污染调查和风险评估，切实落实污染源管控，制定排放标准，推广高效控制技术，实现PFAS源头减排，同时进行PFAS污染环境修复，强化去除饮用水中PFAS，降低PFAS风险，构建无PFAS的安全环境。